阴雨膏之②。全靠好雨来滋润。
悠悠南行,南行虽然路遥远,
召伯劳之。召伯慰劳暖人心。
我任我辇,有的拉车有的扛,
我车我牛。马车牛车运输忙。
我行既集③,建筑谢城已完工,
盖云归哉④! 何不大家回家乡!
我徒我御,你走路来我驾马,
我师我旅。编好队伍就出发。
我行既集,建筑谢城已完工,
盖云归处! 何不回乡安居家!
肃肃谢功⑤,快速修建谢邑城,
召伯营之⑥。召伯苦心来经营。
烈烈征师,出工群众真热烈,
召伯成之。召伯用心组织成。
原隰既平⑦,高地低地已治平,
泉流既清。泉水河流都疏清。
召伯有成⑧,召伯大功已告成,
王心则宁。宣王欢喜心安宁。
(采用程俊英译诗)
[注释] ①芃(peng)芃:草木庄稼茂盛的样子。②膏(gao):滋润。
③集:完成。④盖:通“盍”,何不。⑤谢功:谢城工程。⑥营:经营。⑦原:高平之地。⑧有成:成功。
[赏析] 这是一首反映周宣王时召伯经营治理谢邑的诗,此诗作于周宣王时代,专说召伯奉宣王之命而完成营治谢邑之事。周宣王为一代中兴贤主,他的功业是修明内政,征伐外族,内外都取得新的胜利。周宣王是在其父厉王死后的极度困难的条件下,继承王位的,起初有周公与召公共立之,重用仲山甫、尹吉甫、方叔与召虎等贤能之人,一举中兴,又出兵赶走��狁,周王室出现了新的气象。有一次他的母舅申伯来朝,其后久留不归,宣王便增加母舅封地于谢邑。并命召伯虎带领官兵,装载货物,去经营申地的谢邑,作为其国都。召伯为之建宗庙,修田地,储粮食,那些随从召伯虎建设申国任务的人便唱出了这首歌。宣王的大臣尹吉甫所作《大雅·崧高》诗,亦叙述申伯迁居申地之事,可参照阅读。《诗序》中又说:“《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润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焉。”很显然,本诗是纪实,没有影射之意,而且成诗已确定为宣王时代,就不会是刺宣王之子幽王事,因此,《诗序》所述,是不能成立的。所以朱熹说此诗是“宣王封申伯于谢,命召穆公往营城邑,故将徙役南行,而行者作此”(《诗集传》)。方玉润也说:“此诗明言召穆公营谢功成,士役美之之作。”(《诗经原始》)
全诗共分为五章。
第 一章,是写召伯抚慰南行之众。召伯即召穆公,是召公奭的后代,周宣王的贤臣。他曾领兵沿江汉征服淮夷,建立奇功。《大雅·韩奕》:“江汉之浒,王命召虎。”又率众营建申国谢邑(今河南唐县),以镇抚南国。本诗为表彰其营谢之功,开头就从南行说起。先以“芃芃黍苗”起兴,说黍苗长得茂盛,是因为有“阴雨膏之”。黍苗在春夏之交最盛,此诗约作于是时,为即景赋诗。说雨水能滋润黍苗,是陪衬。其目的是要以此来赞美“悠悠南行,召伯劳之”。从长安入谢邑,自然是要南行。其南行的长途跋涉之苦,也自然是可以设想的。但召伯能与士卒同甘共苦,不时地鼓励与慰劳大家,大家便同心同德,心悦诚服地跟召伯一同去营治谢邑。
第二章,是写营谢功成力夫的思乡之情。经过“悠悠南行”到达目的地之后,大家定然是齐心协力共筑谢城,很快就把谢城建筑好了。尽管速度很快,也需数年之久,那些力夫来时是高高兴兴的,干活时必是勤勤恳恳的,现在已完功无事,其思乡之情也就油然而生。诗笔先回叙“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为南行的力夫,他们回忆从前劳动的情景。“任”、“辇”、“车”、“牛”都是名词,此处已经动化,有负任、挽辇、拉车、驾牛之意。通过艰苦卓绝的劳动,终于建成谢城,即诗中所说的“我行既集”。因为“我行既集”,所以“盖云归哉”。由筑成而思归,其为势所必然。而归途忆及不平凡的往事,也是令人感到无限欣慰的,诗中包蕴着凯旋者的乐趣。
第三章,是写营谢功成兵卒的思归之情。此章是诉说士卒之情,所以用军事术语:“我徒我御,我师我旅。”徒为步行,御是乘车,古代五百人为旅,五旅为师。《左传》中说:“君行师从,卿行旅从。则天子之卿与诸侯同,故有师旅也。”召伯代君行事,故有师旅随从,以做保卫工作,并充任劳动夫役。营谢一去数年,士卒亦是不能回归,必然也产生思乡之情,所以他们说:“我行既集,盖云归处。”“处”为居息之所,即是指故乡家园。召伯南行,师旅跟从,亦是疲惫不堪,现在营谢完工,自当思归望乡。此章与前章相同,不过“我”的内容有别,由力夫换成了士卒。无论是力夫或兵卒,都怅然思乡,也是人之常情。诗中不厌其烦地重复描写,就是反映了南行之众的普遍思乡之情,使诗歌充满了生活情趣。
第四章,是写召伯营治谢邑之功。营治谢邑的进度很快,很迅速地胜利完工,主要是召伯的治理有方,办事得力,因此一项巨大工程的竣工,自应赞美其功业,所以诗中说:“肃肃谢功,召伯营之。”“肃肃”有严正宏伟貌,亦有迅疾火速状,那样浩大营谢工程,能很快建成,确是要归功于召伯的管理得力,是他苦心经营的结果。营谢告成,从行人众亦当凯旋而归,因而诗中亦说:“烈烈征师,召伯成之。”意即威武雄壮的征师,浩浩荡荡地返回,都是召伯统领和指挥得法,才有今天的胜利。召伯营治谢邑,虽有师旅跟从,但非征伐之事,故征师有征行之师意,重点还是歌颂召伯之功,而非征师之力,诗中轻重厚薄至为分明。
第五章,是写召伯治谢完工之喜。营谢之功,非同小可。召伯完成此任,应该大书特书。他营谢不但建成城池、宗庙,而且治好田地、沟渠,使得“原隰既平,泉流既清”。这是再次具体描写召伯的治谢壮举。召伯既然已经大功告成,而周宣王也安心了,即诗中所说:“王心则宁。”何楷说:“谢为荆徐要冲之地,封申伯于此,则足以镇抚南国,宣王之心则安也。”(转引自《诗经直解》)最后是篇末点题,用简洁之笔,写出诗之主旨与创作意图,将诗的情节推向高潮。看似信手拈来,实则涉笔成趣,发掘出诗意重心,读后发人深省,启人慎思。
本诗为叙述召穆公营治谢邑之作,与《大雅·崧高》的写申伯人谢有类同之处。《大雅·崧高》为鸿篇巨制,此作用简笔提要,按情节发展,叙写来龙去脉,言简而意赅,以常语而得奇。正如刘熙载所说:“常语易,奇语难,此诗之初关也。奇语易,常语难,此诗之重关也。”(《艺概·诗概》)此诗是诗人用一般常语,即浅显简明的语言,描写事件和发抒感情,算是过了“诗之重关”,用常语得奇,产生特殊的艺术魅力。诗中八次用“我”,说明作者即为当事人,使得诗意人情更为真切。诗人怀有真挚深厚的崇敬之情,让其流于笔端,使得所经所历,所思所感,都从内心感受而变为艺术外化。此诗虽是赞美召穆公营谢之功,但颂而不谀,尽是作者所体验的独特感受,出自肺腑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