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督责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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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为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缪矣。谓之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责之过也。(《史记·李斯列传》)
        


         【注释】 恣睢(zì suī):放纵暴戾。徇(xùn):通“殉”。
         【译文】 申不害说过“占有天下却不懂得纵情享乐,这就等于把天下当成自己的镣铐”这样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讲不督责臣下,而自己反辛辛苦苦为天下民众操劳,就像尧和禹那样,所以称之为“镣铐”。如果不能够学习申不害、韩非的高明法术,实行督责措施,一心想着用天下来使自己舒服快乐,而只是白白地操心费力,拼命为百姓干事,那就成了百姓的奴仆,并不是统治天下的帝王,这有什么值得尊贵的呢!让别人为自己献身,那么就会自己尊贵而别人卑贱;让自己为别人献身,那么就会自己卑贱而别人尊贵。所以献身的人卑贱,接受别人献身的人尊贵,从古到今,没有不是这样的。自古以来之所以尊重贤人,是因为受尊敬的人本身尊贵;之所以讨厌不贤良的人,是因为不贤良的人本身卑贱。而尧、禹是为天下献身的人,现在却由于因袭世俗的说法而受到尊重,这也就掩盖了尊重贤人的用心,这可以说是个绝大的错误。说尧、禹把天下当做自己的“镣铐”,不也是很合适的吗?这是不能督责别人所产生的过错。
         【评说】 法家把为民众着想视为亏本的买卖。法家的代表人物一脉相承,不仅不遗余力地嘲讽儒家的偶像,还崇尚极端的功利和自私。在法家的眼里,人世间除了功名利禄,别无他物,人与人之间无温情可言,相互之间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作为统治万民的君主在极端自私的心理驱使下,对于权术的玩弄更是会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历史上人们对法家的一些思想莫如深,应是情理之中的事。或许法家的一些耸人听闻的言论过于阴暗和丑陋,注定难以登上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