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凫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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凫鹥在泾,野鸭沙鸥在河水,

公尸来燕来宁。公侯之尸入宴心宽慰

尔酒既清,你的酒浆真清冽,

尔殽既馨。你的菜肴真香美。

公尸燕饮,公侯之尸来宴饮

福禄来成。福禄双全永伴随。

凫鹥在沙,野鸭沙鸥在河滩

公尸来燕来宜。公侯之尸入宴心畅欢。

尔酒既多,你的美酒量真多,

尔殽既嘉。你的佳肴味真鲜。

公尸燕饮,公侯之尸来宴饮,

福禄来为。福禄双全永增添。

凫鹥在渚,野鸭沙鸥在河渚,

公尸来燕来处。公侯之尸入宴心安舒。

尔酒既湑,你的酒浆滤得清,

尔殽伊脯。你的肉脯煮得酥。

公尸燕饮,公侯之尸来宴饮,

福禄来下。福禄齐降永佑助。

凫鹥在潈,野鸭沙鸥在河汊,

公尸来燕来宗。公侯之尸入宴心欢洽。

既燕于宗,设宴酬尸到宗庙

福禄攸降。福禄所降就在那。

公尸燕饮,公侯之尸来宴饮,

福禄来崇。福禄不绝临你家。

凫鹥在亹,野鸭沙鸥在峡口,

公尸来止熏熏。公侯之尸入宴乐悠悠

旨酒欣欣,美酒斟酌味芳醇,

燔炙芬芬。肥肉烧烤香浓厚。

公尸燕饮,公侯之尸来宴饮,

无有后艰。永无祸殃在今后。

本诗是《大雅·生民之什》的第四篇。关于此诗的主旨,《毛诗序》在解《生民之什》的第一篇《生民》为“尊祖也”,解第二篇《行苇》为“忠厚也”,解第三篇《既醉》为“大平也”之后,解此篇为“守成也”,云:“大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乐之也。”孔颖达疏云:“《凫鹥》诗者,言保守成功不使失坠也。致太平之君子成王,能执持其盈满,守掌其成功,则神祇祖考皆安宁而爱乐之矣。故作此诗以歌其事也。”似未为探本之言。宋范处义《诗补传》云:“《既醉》、《凫鹥》皆祭毕燕饮之诗,故皆言公尸,然《既醉》乃诗人托公尸告嘏以祷颂,《凫鹥》则诗人专美公尸之燕饮。”清胡承珙《毛诗后笺》云:“《既醉》为正祭后燕饮之诗,《凫鹥》为事尸日燕饮之诗。”差为近之。今人程俊英《诗经译注》说:“这是周王祭祀祖先的第二天,为酬谢公尸请其赴宴(古称“宾尸”)时所唱的诗。”高亨《诗经今注》也说:“周代贵族在祭祀祖先的次日,为了酬谢尸的辛劳,摆下酒食,请尸来吃,这叫做‘宾尸’,这首诗正是行宾尸之礼所唱的歌。”程、高之说皆从范、胡之说变化而来,而更妥帖圆通,兹从之。

诗分五章,章六句,除每章的第二句为六言外,其余均为四言句。其结构有如音乐中的装饰变奏曲: 将一个结构完整的主题进行一系列的变奏,而保持主题的旋律。就诗而言,此歌主题旋律便是: 野鸭沙鸥在水泽畔欢快地嬉戏觅食,公尸来到宗庙接受宾尸之礼就像野鸭沙鸥自得其所那样恬适愉悦,献给公尸的酒清醇甘甜,献给公尸的食香酥鲜美,有劳公尸沟通献祭的人们与受祭的神灵,人们答谢你,祈求神灵将福禄赐给你,并继续将福禄赐给我们!首句的“在泾”、“在沙”、“在渚”、“在潈”、“在亹”,其实都是在水边,郑笺分别解释为“水而居水中,犹人为公尸之在宗庙也,故以喻焉”,“水鸟以居水中为常,今出在水旁,喻祭四方百物之尸也”,“水中之有渚,犹平地之有丘也,喻祭地之尸也”,“潈,水外之高者也,有瘗埋之象,喻祭社稷川之尸”,“亹之言门也,燕七祀之尸于门户之外,故以喻焉”,虽对每章以“凫鹥”起兴而带有比意看得很透,但却误将装饰变奏看作主题变奏,其说不免穿凿附会。我们觉得,每章的章首比兴,只是喻公尸在适合他所呆的地方接受宾尸之礼而已,用词的变换,只是音节上的修饰,别无深意。以下写酒之美,用了“清”、“多”、“湑”、“欣欣”等词,写肴之美,用了“馨”、“嘉”、“芬芬”等词,从不同角度强化祭品的品质优良,借物寄意,由物见人,充分显示出主人宴请的虔诚。正因为主人虔诚,所以公尸也显得特别高兴,诗中反复渲染公尸“来燕来宁”、“来燕来宜”、“来燕来处”、“来燕来宗”、“来止熏熏”,正说明了这一点,语异而义同,多次装饰变奏更突出了主旋律。因为公尸高兴,神灵也会不断降福给主人,这就是诗中反复强调的“福禄来成”、“福禄来为”、“福禄来下”、“福禄攸降”、“福禄来崇”。只有诗的末句“无有后艰”,虽是祝词,却提出了预防灾害祸殃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前引《毛序》“大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乐之也”的发挥倒是值得注意的。居安必须思危,这一点至今能给人以很大的启发。孙鑛评曰:“满篇欢宴福禄,而以‘无有后艰’收,可见古人兢兢戒慎意。”(陈子展《诗经直解》引)这并不是泛泛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