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全乐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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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圃公曰:圣贤仙佛,皆无不乐之理。彼世之终身忧戚,忽忽不乐者,决然无道气无意趣之人。孔子曰:“乐在其中。”颜子不改其乐,孟子以不愧不怍为乐,《论语》开首说悦乐,《中庸》言无入而不自得,程朱教寻孔颜乐处,皆是此意。若庸人多求多欲,不循理,不安命;多求而不得则苦,多欲而不遂则苦,不循理则行多窒碍而苦,不安命则意多怨望而苦,是以跼天蹐地,行险侥幸,如衣敝絮行荆棘之中,安知有康衢坦途之乐?惟圣贤仙佛,无世俗数者之病,是以常全乐体。香乐天,予窃慕之,因号“乐圃”,圣贤仙佛之乐,予何敢望!窃欲营履道一丘一壑,仿白傅之有叟在中,白须飘然,妻孥熙熙,鸡犬闲间之乐云耳。
        


         【注释】 怍:zuò,惭愧。无入而不自得:语出《中庸》,意为君子无论在哪种岗位都能安心工作,自得其乐。跼(jú)天蹐(jí瘠)地:形容十分戒慎、恐惧的样子。《诗·小雅·正月》:“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脊”《后汉书·仲长统传》:“当君子困贱之时,局高天,蹐厚地,犹恐有镇厌(压)之祸也。”孥:nú,儿子。熙熙:安乐的样子。闲间:间隔。
         【译文】圃公说:圣贤仙佛,都没有不快乐的道理。世上那些终身忧愁悲戚、闷闷不乐的人,必定是没有道气没有品位和境界的人。孔子说:“乐在其中。”颜子箪食瓢饮却不改变他的快乐,孟子以办事问心无愧为快乐,《论语》开篇就谈愉悦与快乐,《中庸》说:“君子无论在什么岗位上都能安心工作,自得其乐。”程颐和朱熹都提倡要追寻孔子和颜子的快乐境界,所说的都是这个意思。像那些平庸的人有太多的追求和欲望,不遵循道理或规律,不安于命运;多求不得势必痛苦,多欲无成也会痛苦,不遵循规律而使行为受阻也会产生痛苦,不安于命运就在心中积压太多的怨愤愿望也会痛苦。由于有着以上种种痛苦,就会对天地都感到惊恐,甚至干出一些侥幸、冒险的事,如同穿着破烂的棉絮穿行在荆棘丛中,哪里还知道走在康庄大道上的快乐呢?只有圣贤仙佛才没有世俗中人的那几种毛病,所以能常常保全快乐的身心。白香山字乐天,我私下非常羡慕,于是自号为“乐圃”,至于圣贤仙佛的快乐,我哪敢指望有那样的境界!只想私下里营谋履行大道中的一丘一壑,效仿白居易所形容的那种快乐境界:一个老叟端坐中间、白色的胡须飘扬起来,妻子儿女围绕在旁边安详快乐,鸡犬游走在一旁悠闲自在。
         【评析】快乐是人生中一种不可或缺的理想精神境界。颜子箪食壶浆而不改其乐,表明他的心志不在于追求生活享受;孟子以无愧无作为乐,表明他追求的是道德精神的纯真与完美;《中庸》所倡导的“无入而不自得”的境界,也只有超脱了名利场中的无穷攀比才会自然显现。可见,先贤的快乐,是在精神获得解放、升华和强大之后才发出的舒心的微笑。这种快乐来自于对纷纭世相的全局性的彻悟与瞰,来自于对大道中的一丘一壑的洞明与顺应,从而加倍珍爱和倾情享受正在发生的生命中活泼生动的一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