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之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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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之方中,作于楚官。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 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与京。降观于桑。 卜云其吉,终焉允臧。
        灵既灵,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 秉心塞渊。 牝三千。

        这是一首赞美卫文公的诗。据史载,大约公元前六六○年,卫国 被狄人攻破,卫懿公战死。卫人就立戴公于漕邑,戴公一年而卒,卫人 又立文公。卫文公就迁国于楚丘。据《左传·闵公二年》载:“卫文公大 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 革车三十乘,季年 (末年) 乃三百乘。”可见卫文公生活朴素、勤于治 国,是一位贤明的国君。《定之方中》就是赞美卫文公营建宫室、经营 农桑以致富强的。
        全诗共分三章,“一章总言建国大观,二章追叙卜筑之始,三章终言 勤劳,以致富庶。” (方玉润《诗经原始》)
        首章发端,“定之方中,作于楚宫”,定,星宿名,又称营室星,黄 昏时位于正中古人建筑房室须待定星处中开始施工。作于楚宫,即作 为楚宫,建造楚丘的宫室。古代建宫室测定方位是靠日影来确定的,以 太阳出入之日影定东西,以太阳正中之日影定南北。诗云“揆 (度) 之 以日”,即是以日影测定方位。这四句诗中,二、四两句是同义反复, 而一、三两句有时间的变换,一是昏,二是日,这样就构成两个画面的 变换中,伴随着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呈现出一种夜以继日的繁忙景 象。
        这里诗人没有展开对劳动场面的具体描写,而只是作了一个瞰式 的概述:“作于楚宫 (室)”。“作”不表示一个特定的动作,或挖土、或抬 土,但它蕴涵较大,又包括名种具体的动作。这一句犹如电影里的远 景,场面是总括式的,辨不清具体的动作,只看到人流在动。诗不是视 觉艺术,这幅画面是由读者在想象里构成的。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爱伐琴瑟”,这是又一个场面。树,栽种。 榛、栗、椅、桐、梓、漆,都是树名。“树之榛栗”四字句后,并列四个 树名,在阅读过程中,一连串树名的连续出现,给人以目不暇接之感。 这一方面表示种树之多,另一方面也可以感受到种树之忙。而“爱伐琴 瑟”则是想象之词。“十年种树”,种树者想象到十年树成,可作琴瑟,而 琴瑟又是乐器,伐木作琴瑟不正是在于欢歌吗?! 种树者在劳动中憧憬未来的欢乐,心中是充满喜悦的。
        本是繁重的劳动却用轻悦的调子歌出,显得富于诗意。这暗示出卫 人对文公是拥戴的,愿意与文公同心同德,从而对卫文公的赞美之意也 是暗含于其中的。
        第二章把人从眼前的画面中拉出来,而回溯卜筑时的情景,主人公 由民众转到卫文公。
        首句“升彼虚矣,以望楚矣”,登上故城,眺望楚丘。随着诗中主人 公的视线,展现出一幅幅远景:“望楚与堂,景山与京”。堂是楚丘之旁 邑。景,山名。京,高丘。随着主人公视线的转移,画面也在移动: 隆 起的楚丘、齐整的堂邑、巍巍的景山、高耸的土丘。
        古人建宫室很重视地形的选择,位置的好甚至关于国家兴隆与 否,卫文公登高远眺,正是察其阴阳向背,以定其可否建宫室。接着主 人公从故城上下来,“降观于桑”,朱熹说:“观之以察其土宜也。”(《诗集 传》) 即是说,察其是否宜于农桑。农桑关乎人民生计,也是立国之 根本,因而建国必须考虑其土是否宜于农桑。这一句的降与上文的升相 呼应,强烈地显示出动作的连续性。升而望,降而察,动词的连续出 现,使这几句诗具有极强的动感,读者也不禁随之登高远望、降而俯察 了。
        通过一望一察,建宫室之地确定了。接着就是占卜,问之于神灵。 “卜云其吉,终焉允臧。”允臧,确实好。占卜的结果是好的,神灵是赞 同的。
        这一章写卜筑之过程,由升而降到卜,顺贯下来,一气呵成,极其 顺畅。似乎天地神灵都在护佑文公。这里暗含了作者对文公的赞美。
        如果说前两章是写建国,那么第三章则是述治国了。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灵雨,好雨。零, 落下。倌人,驾车人。星言,雨止星现,言读作焉。说,音税,至, 止。“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正是农桑的季节,卫文公星夜命驾 出车,前往劝农桑。起早是辛苦的,在泥泞道路上奔波是劳累的,春 寒料峭,冷气袭人也是容易致疾的,但卫文公置之度外。萦绕胸中的是 国家的富强,这些都意在言外,令读者想知。接着诗人发出了由衷的赞 叹,“匪直也人,秉心塞渊”,诗人称赞卫文公 (匪,彼) 是一个正直的 人,持心诚实 (塞) 渊深 (渊),这道出了卫文公一切治绩的人格上的 根源。朱熹说:“盖人操心诚实渊深,则无所为而不成。”(《诗集传》) 正是此意。
        全诗的最后一句,“ 牝三千”, 点出了卫国已致富庶。 牝, 高大 肥壮之。 (马七尺以上曰 , 母畜曰牡。 这是泛指高壮之马。)《郑 笺》云:“天子十有二闲 (马厩),马六种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邦国六 闲,马四种千二百九十六匹。”卫国之马已有三千,近于天子,其富庶可 知。卫国之富可以表现在多方面,而诗人只选择了一个典型的细节加以 表现,言简意赅。
        这首诗作于卫文公的晚年或卒后,卫文公一生政绩很多,诗人并没 有展开叙述,而是选择几个最富有典型性的事件或细节进行歌咏。筑 室,卜筑、劝农桑,这几个典型事件表现出其建国治国的根本方面,而 牝三千则显示出其政绩的辉煌。 诗人略去对其治国之过程的具体描 述,这就留有大量空白由读者去想象补充。
        作为一首美诗,除了“匪直也人,秉心塞渊”一句外,本诗不作赞 语,而赞美之意却溢于言表。这是在叙述过程中暗示出来的。第一章写 劳动场面的欢快,暗示出人民与国君的同心同德,而文公之美德便可想 而知,诗人的赞美之意也自然表现出来。第二章写卫文公卜筑之顺,暗 含有“吉人自有天相”之意,这也正歌颂了卫文公的美德。
        作为一首美诗,《定之方中》是写得比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