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我行其野,
蔽芾其樗。
昏姻之故,
言就尔居。
尔不我畜,
复我邦家。
(樗、故、居、家,鱼部。)
我行其野,
言采其蓫。
(齐韩蓫作蓄。)
昏姻之故,
言就尔宿。
尔不我畜,
言归斯复。
(蓫、宿、畜、复,幽部。)
我行其野,
言采其葍。
不思旧姻,
(鲁思作惟,姻作
求尔新特。
因。)
成不以富,
亦祇以异。
(葍、特、异,之部。)
〔译文〕
我在郊外独行,臭椿枝叶长满 树。因为成婚的缘故,才和你一起 居住。你却不喜欢我,我就回到家 里去。
我在郊外独行,采摘路旁的蓫 草。因为成婚的缘故,才到你处同 住。你却不爱我,我就回到娘家住。
我在郊外独行,采摘路边的葍 草。我也不顾旧日情份,追求新的 匹配。不是为了他多么富有,只因 为你见异思迁变了心!
〔评介〕
《我行其野》,三章,章六句。关 于此诗的主旨,《诗序》说: “刺宣 王也。”毛《传》云:“宣王之末,男 女失道,以求外婚,弃其旧姻而相 怨。”(从陈奂《诗毛氏传疏》本。各 本将此十九字窜入《笺》语中。)郑 《笺》云: “刺其不正嫁娶之数,而 有荒政,多淫婚之俗。”以上各说, 具体阐释了这首诗的时代背景,对 了解此诗颇有益处。今人多视此诗为弃妇诗,弃妇抒发被见异思迁的 丈夫遗弃的怨愤之情。
诗的首章、第二章内容相同, 写弃妇被弃之后,归家途中的内心 悲愤。首章以“蔽芾其樗”起兴,第 二章以 “言采其蓫”起兴。“樗”、 “蓫 ”,毛《传》释为恶木、恶草。王 先谦谓: “此女行野之所见非嘉木, 所采亦非嘉卉,言外意,自含蓄不 尽。”(《诗三家义集疏》)所谓“言 外意”当指那无情无义的丈夫即如 恶木、恶草一样令人憎恶。此亦兴 亦比也。而 “昏姻之故,言就而 居”,“昏姻之故,言就而宿”,则是 一再声明婚姻的正当、合礼,如不 是丈夫变心——“尔不我畜”,不可 能出现“复我邦家”、“言归斯复”这 样的婚姻悲剧的。首章、第二章两 次强调“尔不我畜”,痛恨负心汉的 斥责、怨愤之情溢于言表。第三章 仍以“言采其葍”——采摘恶木为 起兴,意同首章、第二章。接下来, “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 亦祗以异”,是正确阐释此诗的关 键诗句。据《尔雅·释亲》,“姻”指 婿家,“婚”指妇家。“特”,配偶, 此指男性而非女性,即《诗经·鄘 风 · 柏舟》之 “实维我特” 之 “特”。周振甫先生根据这种解释, 把《我行其野》视为“弃夫诗”而 非“弃妇诗”,是对“不思旧姻”四 句的一种误解。我们认为,上述词 语的训释是正确的,许多译本把这 四句诗译为:“不念旧妻太狠心,追 求新配真可恶。并非她家比我富, 是你异心相辜负。”(程俊英《诗经 译注》)是不妥当的。这“卒章言己 将不念旧情,别求新偶,以示报复。 ……尔,当训彼。求尔新特,非责 人,乃自道,报复之恨词耳。千载 而下,读其诗者,犹闻其愤怒之声。 此章旧解皆有未审。”(陈子展《诗 经直解》卷十八)周先生“弃夫”诗 之说,仍然把“求尔新特”理解为 “责人”语,此亦“未审”之一例。
这首诗颇有“国风”的风味。其 一,善用比兴,“蔽芾其樗”,“言采 其蓫”,“言采其葍”,皆比兴也。其 二,采用重章迭句,首章、第二章尤其明显。陈子展先生就把此篇与 《黄鸟》看作“皆似《国风》中歌谣 形式之诗”。龚橙《诗本谊》,曾指 出 《小雅》 自 《黄鸟》、《我行其 野》,至《谷风》、《蓼莪》、《都人 士》、《采绿》、《隰桑》、《绵蛮》、《瓠 叶》、《渐渐之石》、《苕之华》、《何草不黄》,凡十二篇,皆为“西周民 风”,大致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