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蝃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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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蝃蝀在东,早晨的虹在东方,


莫之敢指。没有谁敢指着它。


女子有行,一个女子要出嫁,


父母兄弟。远离自己的父母兄弟。



朝隮于西,早晨的虹升起在西方,


崇朝其。从天亮到吃早饭时一直下着雨。


女子有行,一个女子要出嫁,


远父母兄弟。远离自己的父母兄弟。



乃如之人也,她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呀,


怀昏姻也。一心想着要去嫁人。


大无信也,极端地不顾贞洁信义,


不知命也。也不管什么天命正理啦!



[注释] ①蝃蝀(di dong):虹。②莫:没有谁。③有行:出嫁。④隮(ji):虹。⑤崇朝:崇,终;崇朝即终朝,指天亮到吃早饭时这一段时间。⑥怀:想。昏:同“婚”。⑦信:贞洁信义。⑧命:天命,正理。



[赏析] 本诗为《鄘》第七篇。全诗写一女子为追求婚姻自由,敢于 蔑视“礼”、“道”等观念的束缚,不理睬世俗要女子自守贞信之节的清规,以 至勇敢地冲破天命的桎梏,在某日天有彩虹、微雨将止的时刻,到她的恋人那儿去了。旁观之人,谓此私奔之举,说三道四,甚至诋毁侮骂。全诗的思想倾向,显得较为复杂。在“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的伤感情绪中,既真实地描写了这女子追求个性解放的气概,同时也杂糅着对这女子私奔的非议。


诗共三章,前两章重章叠句,着重叙事,末章重在议论。 全诗由“蝃 在东”发端而起兴,同时亦兼及此义。 “蝃 ”即指虹,虹在东方,旧以为不祥之兆。宋儒朱熹从“存天理,灭人欲”的封建理学观念出发,在《诗集传》中注“蝃 ”时,大做文章。 朱注曰:“蝃 ,虹也。日与雨交,倏然成质,似有血气之类,乃阴阳之气不当交而交者,盖天地之淫气也。在东者,莫虹也。虹随日所映,故朝西而莫东也。”由此,朱熹指斥那对“不当交而交”的小男女,断言“此刺淫奔之诗,言蝃 在东,而人不敢指,以比淫奔之恶,人不可道。”


我们今天如何来看这首诗?如何来看诗中女主人公的私奔之举?该诗末章的议论,几近于诋侮谩骂,虽是时人之谓,却也迂腐至极。男女相悦,怀春之情油然而生,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而然。女儿长成,由于生理、心理的发育,即使“怀昏姻也”,亦本无不可。女主人公为追求个人的婚姻自主,采取某种当时社会所不能接受的偏激的做法,其实质正是对古代礼教的挑战,是人性对压抑人性的种种做法的无声抗议。从这个意义上讲,本篇所表现的社会生活,对我们今天认识古代中国的“礼”、“道”对人性压抑的早期形式,无疑具有较强的认识价值。


关于这首诗的象外之旨,《诗序》说:“蝃 ,止奔也。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作为宣姜(事见《新台》、《墙有茨》等篇)之子的卫文公,即使并未继承父母的淫佚,但父母也并未给他一个好名声,虽说史载其治国有方,但能否如此化民成俗,美一邦之教化,实也难说,更何况这种教化的实质,如前所述,只不过是压抑人性的代名词而已。本篇中的女主人公并未被其“道”而“化”之,这本身就是对“美卫文公”(见《诗序·定方之中》的序词)之说的一个批驳。然而,作为文学作品,本篇却是力图形象地表现“淫奔之耻,国人不齿”的意念。至于宋代的朱熹取“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中之“道”,借宋代另一理学家程子之言,曰:“人虽不能无欲,然当有以制之无以制之,而惟欲之人,则人道废而入于禽兽矣。以道制欲,则能顺命。”(《诗集传》)这本身就是将这首诗所企图表现的意念,纳入他的“以道制欲”,“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体系之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