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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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媾)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悲伤。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草虫”与“阜螽”为同一物,“虫”与“螽”音亦近。“阜”,大也。阜螽,煌虫属。“喓喓”是草虫鸣声,“趯趯”是其跳跃貌。“喓喓……趯趯……”两句是“兴”。这篇以阜螽形容女子多子孙。蝗虫生殖力大,故往往以之形容女子。古时重女子多子。这是女子自以螽比,等于说自己是顶好的女子,也就包含有求爱意。这是很典型的“兴”的例子。以下“未见……”等就是发挥、解释上两句的意义。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见,看见;觏,媾也。

“降”:平服。如既见,既觏则心平服,这是极言其要见、要媾的意思。这诗不是在既见回家后写的,却是在当场求爱时唱出来的。

“蕨”、“薇”:同一类东西,恐是同一类野菜。古代农业发达之前,人类生活就多靠野生的动植物。采集这些东西(植物)的工作较易,多由妇女去做,而狩猎这种较苦、较危险的,就靠男子。正常的食粮就靠女子之采集。《诗经》时代,这种采集工作依然是女子的工作,所以见到“采薇”、“采卷耳”等,就知是说女人的事。

“夷”:平也。

“说”:第一章说“降”,第三章说“夷”,都是很具体地形容心的状态,是具体的动作。所以,这儿“说”也不等于现在那种抽象的“喜悦”这一意念了。“说”,该是“脱”,解放也,释然也。语言最初都是形象化的。许多现在抽象的字、词,当初都是具体的形象。后来用久了,反变为抽象。这正可解释为什么底层的劳苦大众的语言是更多形象性、更诗性的,而读书人则语言较抽象。

“喓喓……趯趯……”:唱诗人自报“家门”。“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是自报其所在所为。第一章“喓喓……”是“兴”,第二章“陟彼南山……”是“赋”。兴总是在前,而赋随后的。“喓喓……”是全诗的精华,而其他是尾巴,是余庆。后来由此就往往把作为诗之精华的“比兴”,或称“兴象”,来代替“诗”了。“未见君子……”等成为解释诗之散文了,已变质了。真正的诗,只此二句。故从文艺观点说,“兴”是最重要的。“喓喓……趯趯……”句如“经”,而其他如“传”。但后来的诗,往往从“未见君子”等发展下来。历代都有人提醒要“比”、“兴”,不要浪费语言。古时,语言能力差,一句话往往更精、更密、更经济;而后日语言能力好,却是话说得更多,也就更浪费,更薄,更少诗了。诗与散文不是划一鸿沟的,却是:更诗的、诗的、较少诗的、近于散文的、更近于散文的……这样。表达感情音乐比语言更强,没有文字,比有文字力量强。文字少,,比文字多,力量更强。从社会性来说,则文学要人懂,因此又不能只顾形象而弄到别人不懂。因为,不求人懂,就不会有文学。所以,象征派的诗叫人不懂,虽形象丰富,亦不好。今日,如何求得这二者之平衡,是最重要的。只求形象,则成象征派;只求人懂,则又成标语口号。二者都是走极端,都失去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