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 拉·泰戈尔
两手相挽,凝眸相视:这样开始了我们的心的记录。
这是三月的月明之夜;空气里是指甲花的香甜;我的横笛遗忘在大地上,而你的花环也没有编成。
你的番红色的面纱,使我醉眼陶然。
这是一种欲予故夺、欲露故藏的游戏;一些微笑,一些微微的羞怯,还有一些甜蜜的无用的挣扎。
你我之间的这种爱情,单纯如歌曲。
没有超越现实的神秘,没有对不可能的事物的强求;没有藏在魅力背后的阴影;也没有黑暗深处的摸索。
你我之间的这种爱情,单纯如歌曲。
我们并不背离一切言语而走入永远缄默的歧途;我们并不向空虚伸手要求超乎希望的事物。
我们所给予的和我们所得到的,都已经足够。
我们不曾贪欢过度,不致从欢乐中榨出痛苦的醇酒。
我们之间的这种爱情,单纯如歌曲。
(吴岩 译)
古往今来,人类社会的恋爱观无不打上时代的烙印。有人追求花前月下的缠绵悱恻,有人沉缅于爱情所带来的物质享受……然而在泰翁的这第2首诗中,却以极其朴素的情感表达了他所追求的另外一种爱情模式。正如全诗每段末一行所揭示的那样,“你我之间的这种爱情,单纯如歌曲。”第1段诗写出这种爱情是人们心灵的记录。当然,这心灵是金子般的,因此爱情才优美如“三月的月明之夜”,幸福如“指甲花的甜香”。第2段诗以写实的手法,客观地指出这种单纯的爱情只不过是一种“欲予故夺,欲露故藏的游戏”。这种以“微笑”“羞怯”“甜蜜的无用的挣扎”表达爱情的方式,看起来是那样的平淡无奇,但却足以反映爱情的单纯。第3、4段诗则以格言般的诗句,揭示了爱情的真谛,规范出爱情的尺度。这种爱情应该是坦然无私的,而“没有超越现实的神秘”;这种爱情是实实在在的,而“没有对不可能的事物的追求”;这种爱情可以昭临于日月之上,而“没有藏在魅力背后的阴影”;这种爱情理应光明磊落,而没有“在黑暗深处的探索”,说到底,这种单纯的爱情必须冲脱私欲的羁绊,“不曾贪欢过度”“向空虚伸手要求超乎希望的事物”,以致“从欢乐中榨出痛苦的醇酒。”诗人对这种“单纯如歌曲”的爱情发自肺腑的礼赞,无疑是对丑恶现实的鄙视和唾弃。
这里要提及的是,泰戈尔本人的爱情婚姻生活,正好体现了他所描写的这种“单纯如歌曲”的爱情格调。回首当年,泰翁也曾有过初恋,那是在他赴英留学前夕,他与一位受到英国教养的姑娘相爱了,但这初恋的一瞬只给泰翁留下甜蜜的回忆,就他所处的社会地位和受到的道德教育来说,却无缘与此种女性结合。最终他由家庭包办,依照传统习俗在22岁时与一个11岁的同种姓姑娘结了婚。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件婚事看作不幸,没有表露出任何内心的痛苦,而象普通人一样履行着自己例行的职责。那个结婚时尚年幼无知的姑娘后来终于成为一位贤慧的妻子,泰翁也堪称是忠实的丈夫。妻子病重时,他日夜守护在病榻前,精心看守,直到她离开人世。正如这首诗中所揭示的,“我们所给予的和我们所得到的,都已经足够”,泰翁平淡无奇的爱情婚姻生活,正是这种人生观和恋爱观的极完美的体现。当我们欣赏泰翁一生中所创作的许多描写浪漫爱情的故事时,无不为这位伟大作家的高尚人格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