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驺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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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茁者葭,那丛丛芦苇是那么的茁壮,


壹发五豝。发出一箭把五个大猪打伤。


于嗟乎驺虞! 你射击的本领真不比寻常!



彼茁者蓬,那丛丛蓬蒿是那么的茁壮,


壹发五��。发出一箭把五个小猪打伤。


于嗟乎驺虞! 你射击的本领真不比寻常!


(采用蓝菊荪译诗)



[注释] ①茁:草木壮盛的样子。葭:芦苇。②豝(ba):母猪。


③于嗟(xu jie):是赞叹的语气。驺(zou)虞:当时的兽官名,指猎手。一说


义兽名。 ④蓬:蓬蒿。⑤��(zong):刚满一岁的小猪。



[赏析] 这是一首赞美猎人有高超射击本领的诗。此诗约产生于公元前11世纪,因为诗是列于“召南”之中,召公是周武王之臣,武王灭纣后,封召公于北燕。至周成王时,召公与周公分陕而治,共同辅佐成王。二人治国有功,赢得了人们的尊敬,民间作歌颂,均收入“周南”与“召南”之中。由上述可以推断,此诗是产生于周成王时代。西周的前期,生产力颇为低下,主要是靠狩猎种田为生。就种田而言,可以追溯到传说中周人始祖后稷,他“教民稼穑”,于是便有了农业生产,后人把后稷奉为农神,因此,《诗经》中反映农业生产的诗是很多的。就狩猎而言,更能追溯到遥远的原始社会,那时人们主要是以狩猎为生的,直至出现农业生产,狩猎才逐渐压缩。周成王时代,狩猎仍是主要生活来源之一。在《诗经》中,描写狩猎的诗也是不少的。这首诗赞美当时先进的狩猎技术和猎人的射击本领,亦即歌颂劳动人民伟大创造力,有进步意义。诗中充满了乐观与自豪的精神,我们可以从中窥见当时比较安定的社会面貌。可是自古以来,许多人从正统的“诗教”观点出发,把此诗说成是“文王之化”,有“猎不尽杀”之意,显然是错误的。《诗序》中说:“《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蕃殖,蒐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矣。”这显然是以为《鹊巢》与《驺虞》二诗,是宣扬“文王之德”的,所谓“人伦既正,朝廷既治”,“仁如驺虞,则王道成矣”,几乎与本诗的意思牛不相及。宋代朱熹在《诗集传》中更加以发挥说:“文王之化,始于《关雎》,而至于《麟趾》,则其化之入人者深矣。形于《鹊巢》,而及于《驺虞》,则其泽之及物者广矣。盖意诚心正之功,不息而久,则其熏蒸透彻,融液周遍,自有不能已者,非智力之私所能及也。故《序》以《驺虞》为《鹊巢》之应,而见王道之成,其必有所传矣。”这样的解说,似涉牵强附会,未必符合诗的本义。清代方玉润为了附会文王化育之功,还把文王与《驺虞》划了等号。他说:“驺虞之仁,即国君之仁;国君之仁,即文王之仁。指在虞人,而神注国君与文王。故曰泽及昆虫草木,而以见化育之广,为王道之成也。”(《诗经原始》)以上所述,是一脉相承地说是以歌颂“文王之化”为主题,我们今天应从实际出发,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把它解为歌颂猎人的诗,是至为得体的。


诗的第一段,是赞扬一位猎人,趁春光明媚之时,到生长得很茂盛的芦苇丛中去狩猎,写出了春日行猎之盛况,宛然是一幅古代的狩猎图。“彼茁者葭”,是描写背景。“茁”之一字,按《说文》解释,是“草初生地貌”,但与诗意似有不合。因为野兽是以丰草为掩体,只有草盛时才出来活动,此时狩猎收获最好。因此解为“茁壮”之意,是草木茂盛的样子,颇为合宜。“葭”,是蒹葭,即芦苇。芦苇长得很茂盛,说明狩猎时间已近暮春。全句是说在那芦苇长得很茂盛的地方,暗含有野猪在芦苇丛中出没,便引起下句射箭之举。“壹发五”,是描写人物形象,是在动中描写的。那人在射杀猎物,一发便能射中五只大的野猪。晚清朱一新认为:“射毕十二箭方为一发。一发五豝,非一箭五豕也,十二箭乃能射五豕耳。”(转引自陈子展《诗经直解》)“豝”,是指雌性大野猪。一发能射中五豝,那么猎人的英武气概,便是可想而知的了。关于此句,清代方玉润又在《诗经原始》中,引用欧阳氏之语,以为“兽虽五豝,矢唯一发,以见君心之仁爱及物,不忍尽杀”之意 。这还是“诗教”论调,不足为训。因为猎人技术超群,能“一发”而中“五豝”,自然是令人敬佩的,于是便有最后一句感叹:“于嗟乎驺虞!”“驺虞”是什么? 历来众说纷纭。归结起来,主要有三说。一说是义兽之名,《毛传》:“驺虞,义兽也。白虎黑纹,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二说是掌兽官,《鲁说》、《韩说》:“ 驺虞,天子掌鸟兽官。”三说是把“驺”与“虞”分开,“驺者,天子之囿也;虞者,囿之司兽者也。”(《贾子新书》)纵观三说,虽离不开“兽”字,但差距颇大。我们认为二说为是,还可以由“掌鸟兽官”,引申为狩猎之人。他参加劳动,有高超狩猎技能,显然是诗中所赞扬的主要人物


诗的第二段,与首段意思相同,只是背景换了,其所猎的对象,不是“豝”,而是“��”,其余的几乎是完全一样。 “彼茁者蓬”,是指蓬蒿丛生的地方。蓬蒿与芦苇,在古代都是野生的蔓草,野兽出没的隐蔽之地。诗歌以此为背景,是与诗意相合的。说明诗的作者,是与劳动密切相关,他的取景恰当,使得诗歌充满了生活的情趣。至于“��”,是野猪不错,但它不是大猪,仅是一岁之豕(见《毛传》)。首段的背景是高深的芦苇,是大猪出没的地方,而此段背景是蓬蒿,它比芦苇要低矮,正好利于小猪出没,看来背景与主体动物,是合拍的。所以黄中松在《诗疑辨证》中说:“首章言葭,葭高,故二岁之兽藏焉;次章言蓬,蓬低,故一岁之兽藏焉。诗人而不漫举四物也,则此说不可废矣。”


本诗虽只有两段,六句、二十六字,但在写作技巧上,已表现出明显的特色。首先,诗中已标明为“赋也”。赋是直书其事,所以诗中没有转弯抹角,开门地说出要义,给人一种直白之感。前人说诗宜直白,而不拖泥带水,于此诗亦可见其一斑。其次,本诗善于取景。清人刘熙载说,诗的“景有大小”,“诗中言景,既患大小相混,又患大小相隔。”(《艺概·诗概》)诗中首段用大景,次段用小景,没有“大小相混”。前景是芦苇,后景是蓬蒿,二者有密切联系,也无“大小相隔”。风景与人物谐调,优美的自然景物与劳动生活结合,使得全诗更富有朴实清新的生活气息。最后,诗中情感深沉,循环往复,有一唱三叹的韵味。两段之中,内容相同,只是背景稍异,在热烈的境界里,两次咏唱,有着缠绵委婉之思,悠扬和缓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