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之处,阳光稀少,浓荫遍地,
那时,什么颜色也不沾着草儿,
而我也不想改变它的绿色。
色泽根深蒂固,在坚硬的石块上,
同样,这个来自天国的女郎,
像白雪一样冻结在浓荫里;
甜美的时光,温暖了那些小山,
它使小山上的白色变成绿色,
这样山上就能长起小花和草儿。
当她头上戴一顶花冠,用草儿织起,
我们的心就不会注意别的女郎;
因为她把波浪形的黄色和绿色,
善加混和,爱神就站在她们的浓荫里,
这样就把我锁住在小山里面,
锁紧的程度,比泥灰粘石块强。
她的美丽,威力在石块之上,
她造成的创伤,草儿并不能根治;
为的是能够避开这样一个女郎。
什么都不能挡住她,让我藏身浓荫地,
不论是墙头,还是绿色的树叶。
我看到她已穿起一件绿色的衣服,
衣服的式样使石块见了也心荡神漾,
我借此使自己藏身于她浓荫之里;
我巴不得她在一片草儿如茵之地,
陷入情网,像任何女郎一样,
草地周围都是高高的小山。
可是河水已经流回到小山边,
在这柔软的、绿色的树木未着火之时,
为了我,美丽的女郎总是这样;
我真想整天睡在石块之上,
同时东跑西走,用草儿作为粮食,
只想看她的衣服把浓荫在哪儿撒下。
每当小山把撒黑黑的浓荫撒起,
美丽的绿色下就不见年轻的女郎,
与男子遮住草儿下的石块一般无二。
(钱鸿嘉译)
【赏析】
此诗又名“石头诗”,是献给一位名叫彼埃特拉(Pietra,意即石头)的女性的。诗歌采用六韵诗的格律;全诗共分六节,每节六行,另加一个三行的结尾部分,第一节各行的最后一词(在本诗中分别为: 阴影、小山、草、绿色、石头和女郎),在其他各节行末以不同顺序重复出现;这六个词在最后结尾部分,三个词出现在行中,三个词在行末。这种繁难复杂的格律,始见于普罗旺斯的作品中,但到了但丁手中才算真正定型。但丁一共写过四首这样的诗。
本诗题材十分明了,描写对一位冷酷而又迷人的女性的爱情。但关于诗的性质,则历来颇有争议。有人说诗中写的是真实的爱情,提到的女性也实有其人;更多的人则把该诗作为一首寓意诗看待,认为诗中的爱情和女性都是一种象征;另外还有一些研究者认为此诗不过是诗学上的探索和尝试,带有文字游戏的性质。从但丁整个创作来看,的确包含许多以爱情诗形式出现的寓意诗,如《歌集》中一些以歌颂“哲学”为主题的诗,常常把“哲学”描绘成“温柔的女性”或者“冷若冰霜的女性”。但就此诗本身而言,并无明显的寓意或象征的痕迹,把它看作一首纯爱情诗似乎更合理些。更值得一提的是,本诗在抒情强度上也超过了诗人早期许多爱情诗,诗中的爱情不再是以往常见的那种温柔的爱慕之情,而是一种被世俗恋情所俘虏不能自拔的激情。这标志着但丁爱情诗创作的“温柔的新体”时期的终结。
此诗在描写自然景物方面也别开生面,在但丁早期抒情诗(如《新生》)中,写景往往只是一种点缀。本诗却通篇以写景文字贯穿之。诗人把写景状物与描写人物、抒发情感巧妙地结合起来。全诗主要自然意象有两组;一是白色的小山、石块;二是绿色的浓荫和小草,就写人而言,诗人以前者象征女主人公的冷酷无情,用后者代表她的美丽动人。就抒情而言,这两组意象又暗示着诗人因爱情引起的心理变化。诗歌在不长的篇幅中,把情、景、人诸因素连接得天衣无缝,使它们成为不可分割的艺术整体,这的确充分显示出诗人非凡的艺术功力。
(彭少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