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古人诗画,只取兴会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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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选自清·王士禛《池北偶谈》。

兴会:指诗人情感兴致爆发的一种冲动,是创作的有效契机与形象思维极为活跃的阶段,其中包含着把感受表现为形象的创作灵感。表面上看,“兴会”似乎是不期而至,偶然“情来、神来、兴来”,实际上,“兴会”是在某一特点环境或气氛中有所触发而产生的。

神:指一种由此及彼、不受感观局限的想象活动。

【赏析】

王士禛论诗,倡导神韵说,影响了清代前期诗坛达百年之久。但神韵说的产生,却有着久长的历史渊源。神韵一词,最早见于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书中《论画六法》有“至于鬼神人物,有生动之可状,须神韵而后全”。以后历代论画论诗中,对“神韵”都有进一步的深化和发展。王士禛在《池北偶谈》中论唐代诗人兼画家王维的画时,说道:

“大抵古人诗画,只取兴会神到。”

意思说:大抵古人创作诗画,只在情感兴致爆发、想象极为活跃、抓住刹那间稍纵即逝的联想完成的。

王士禛讲的“兴会神到”,是对其神韵说的进一步发挥。它包括两层互相关联的意思:一是诗人身临其境的直接体验,触发情感;二是凭借灵感,抓住刹那间的情景变化和稍纵即逝的联想。诗人“兴到神会”之际,往往伴随着剧烈的思想和情感活动,想象力异常活跃,可以做到“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晋代陆机《文赋》)。“兴会”之时,可状眼前之景,即景生情;“神到”之时,可以“心游万仞”(陆机《文赋》),虚构情中之景,意中之象,即可以从内心出发去捕捉形象,构成主观中的意象,借以抒写性情富有神韵。 所以,兴会源于情而表达情,是王士禛神韵说的关键。南朝梁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中说:“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王士禛注意到了这一点,明确指出:“兴会发以性情。”(《带经堂诗话》卷三)揭示出了性情与“兴会”的因果关系。

王士禛的诗论思想,继承了南朝梁钟嵘“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诗品序》)的观点主张即景会心,直抒性情。他对《古诗十九首》的艺术构思,给予高度评价,并特别强调作者的“情怀”。他说:“当其触物兴怀,情来神会,机括跃如,如兔起鹘落,稍纵即逝矣。有先一刻后一刻不能之妙。”(王士禛《带经堂诗话》卷二十九中)察觉到了灵感的倏忽变化、转瞬消逝的特点,要求创作时必须善于捕捉细微的情景变化和联想的飞驰。

王士禛强调“兴会神到”、“天然入妙”的同时,并不否认诗人的学问工夫和后天的艺术修养。他认为,性情与学问必须“相辅而行,不可偏废”,“学力深始能见性情”,把兴会和学问视作诗歌创作达到神韵境界的必要条件。由于神韵之作由“兴会神到”而来,因此其创作过程是自然天成的,非刻意雕琢者所能企及。王士禛称赞唐代王维、孟浩然诗有神韵,他在《渔洋诗话》中说:“律句有神韵天然,不可凑泊者。”又称王维《关梓州李使君》诗“兴来,神来,天然入妙,不可凑泊”(《古于夫亭杂录》)。鉴于此,他对唐代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的“自然”一品极为推崇,列为“最上”品。

“兴会神到”是诗人的切身经验,也是诗歌创作的一条规律,表面看它属于人的“性情”范围,但真正的根源在于诗人的生活体验和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