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狗彘之勇者,有贾盗之勇者,有小人之勇者,有士君子之勇者: 争饮食,无廉耻,不知是非,不辟死伤,不畏众强,恈恈然唯利饮食之见,是狗彘之勇也。为事利,争货财,无辞让,果敢而振,猛贪而戾,恈恈然唯利之见,是贾盗之勇也。轻死而暴,是小人之勇也。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士君子之勇也。
————(《荣辱》)
鉴 赏
这是说“勇”,其实还是在说“义”。
《说文》:“勇,气也。从力甬声。……古文勇从心。”段注:“气之所至,力亦至焉。心之所至,气乃至焉。故古文勇从心。”这是说,虽然“勇”是一种“气”,但真正的 “勇”,还得在“心”上找动力。“匹夫之勇”和“士君子之勇”的区别正在此。匹夫以“气”为主,气之所至,勇即随之。士君子“以志帅气”,“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子·公孙丑上》)
正因为士君子之勇有这样的特色,所以荀子为这种“勇”加了个前提:“义之所在”。做到这种勇,主体必须有“集义”(《孟子·公孙丑上》)的功夫。“义”需要我“勇”,我便“勇”;“义”不需要我“勇”,我便不动。是之谓“义勇”。
真正做到这种义勇,是很不容易的。匹夫临难,浊气一升,“我跟你拼了”,这不难。但如果面对的是深入骨髓的某种观念呢?你还有“勇气”为了“义”而破除它么?当年岳飞朱仙镇大捷,正待直捣黄龙、恢复河山之时,接连收到了宋高宗的十二道金牌。此时的“义”,显然应该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但岳飞破除不了忠君观念,违心地撤了兵。这就不能说是“义”了。不“义”即是逆“天”,而“获罪于天,无可祷也”(《论语·八佾》)。
张居正则刚好相反。张居正在历史上的名声实在不是太好。但就是这个名声不好的人,可以打破“君为臣纲”的教条,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上,也可以不管什么“君子小人”之防,与宦官结成统一战线,从而凭借其强力手腕,力行改革,为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延续了数十年的国运。这便是“义勇”。这种“义勇”,至其大处,实在可以颠倒乾坤。
今天我们的国歌,正叫做《义勇军进行曲》。任何一个中国人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都会感到心中升起的无限勇气。但唱完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追问一下,这种勇气背后的“义”呢?只有“义”与“勇” 合一,才能产生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