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霱)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栎,隰有六(蓼)。未见君子,忧心靡乐(疗)。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这诗是男女间的情诗。旧注家总是要歪曲为君臣或别的关系的。
《诗经》多是情诗,但汉以来却硬说是说及君臣之间或朋友之间关系的。结果,后人本于《诗经》,写给朋友的诗都如此写了。这就成了虚伪的模式。
从“��彼晨风”可证明,我们说是情诗,这是对的。“晨风”:鸟名。《毛传》说,晨风,鹯也。鹯鹰属,鸷鸟。还说开头这两句是“赋”,实景。其实不然。《诗经》中很少风景之描写,这其实是“兴”。“晨风”也不是鹯。六朝人的书《毛诗异问》:“晨风”,今之鹞。鹞亦鹰属。但《尔雅》说,雉之一种曰“鹞”,五彩者也。可见雉亦称鹞。古代之名物往往会异物同名,如《尔雅》就说,“天鸡”可作鸟名,又可作虫名。《说文》:“翰,天鸡赤羽也。逸《周书》曰:‘文翰若翚’。雉一名��风,周成王时蜀人献之。”由是,可知鹞是雉,又称翰。许慎所引之诗往往是《鲁诗》,可见许慎这儿是用《鲁诗》,《鲁诗》与《齐诗》较相近。《易林》(《易》纬书,占卦用,仿《诗经》体写卦辞,常用《诗经》典。观其用典之不同,可见他对原来诗的解释)引《小畜之革》:“晨风之(文)翰,大举就温。”“晨风”与“文翰”合在一起说。又,《豫之革》:“晨风之(文)翰,随时就温。雌雄相和,不忧危殆。”《易林》代表《齐诗》,《齐诗》、《鲁诗》都解释“晨风”为雉类。《诗经》中讲到雉,都是象征男女,雉是雌雄常在一起的,永远相随不相分。古诗因之以象征男女之情。——知“晨风”为雉,则可证明这两句是“兴”,由是可以证明此诗乃情诗。
然而,问题还不止此。“��”,《毛传》训速飞貌。这固然可以说得通,不过《诗经》里“×彼××”之句子,“彼”之前的一个字往往是形容词(如炜彼小星”)。如是,则“��”也不应该例外。如是,则“”也不应训作副词之疾飞貌,而应亦为形容词,形容的是静态。《韩诗》此句作“鹬彼晨风”。从“矞”声符与从“穴”声符字本通用,如“��、瞲”,“泬、潏”完全一样就是。“鹬”,有赤色之意。《文选·魏都赋》中《刘注》:“矞,外赤内青也”(这儿是说云彩)。“鹬”其实就是翠翠鸟。《尔雅》郭璞《注》:“矞,绀色”。绀色,就是腥红色。(故橘、柑同类而色同。)《说文》说:“琼,赤玉也,重文作璚”。凡从“矞”的都有赤色意。《说文》又说,“翰”,天鸡赤羽也。晨风多红色者,从此“��”字又可证明晨风就是雉。这样,就同下文“未见君子……”发生关系了。
“郁”:郁积也,形容词。
“钦钦”:心跳声,古音读“衾”。
“多”:甚也。
“苞”:丛生貌。〔“棣”:郁李,实如李,甚赤。——据《风诗类钞》注〕
“六”:“六”即“蓼”,长貌。“”,赤李,较李栎为小。“山”“隰”对举,象征男女。
“乐”:疗也。言忧极,无法疗治。
“树檖”:“树”同“竖”,形容词,特立貌。“檖”,即梨。
这诗每章上两句都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