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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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
        周公柬征,四国是皇。
        哀我人斯,亦孔之将。
        既破我斧,又缺我锜。
        周公柬征,四国是吪。
        哀我人斯,亦孔之嘉。
        既破我斧, 又缺我��。
        周公东征,四国是遒。
        哀我人斯,亦孔之休。

        此诗在篇中业已点明,为咏周公东征之作。其口气则表明,作者为 东征的周军士卒。全篇表达了从征士卒历经锋镝,敉平变乱,幸存归 来,既庆功成,微杂哀辛的复杂的思想情绪
        周公东征乃是周初的重要政治事件。周武王灭商后,以纣子武庚为 诸侯,分商地为三部,命管叔、蔡叔、霍叔各据一部监视武庚,称三 监。武王死,子成王诵继位。武王同母弟周公里摄王位,代行国政。三 叔制造流言,云周公将不利于成王。成王与一些大臣皆疑周公,周室不 安。武庚乘机联合东方旧属,向周对抗。周公安辑内部后,率兵东征, 征战四年,杀武庚,黜三叔,攻灭奄等东方十七国,取得完全胜利。周 朝的统治得以巩固,传世数百年。对于当时的周人来说,此乃是浪之 余,永志难忘的一椿大事。
        诗分三章,每章六句。各章结构和意蕴基本相似,重复申言而咏叹 之,余音袅袅,意韵悠长。这是《诗经》所常用的艺术手法,亦为我国 民歌民谣之常见特色。
        诗中诸章表达了一层层曲折的思想感情
        作诗者首先回顾了东征之役的战斗生涯。作为一个战士,他所选取抒情角度,是自己手中的武器。诗中的“斧”,是战斧。“斨”,音腔, 是柄有方孔的古代战斧。“锜”,音其,在此读锲,为古代刺凿的矛类武 器。“��”, 音求, 也是古代刺凿性的武器, 或说是独头斧。 言诸多武 器,一一亲持,自所宝重,皆在战斗中破缺,这虽有艺术的夸张,未来 却见亲切。桓温云:“树犹如此,人何以?”作诗者于此复何以堪欤?叠叠 言来,既见战斗岁月艰难惨烈,亦寓胜利之来之不易,兼见己身当年 之毅志劳行。以此开篇,令人读来瞿然。
        接着,诗篇阐述了东征之役的重大意义。“皇”,匡正也。“吪”,音 俄,感化也。“遒”,音求,歙而固之也。均以表达周公东征,拨乱反正 的功绩。“四国”,朱熹《诗集传》释称:“四方之国也”,且进而解之曰: “周公之为此举,盖将使四方莫敢不一于正而后已”。此释未必然。四国 盖即指发生叛乱国家诗意指明,周公之东征,得以匡救四国祸乱, 感化四国风气,安定四国秩序,功绩昭然。《诗集传》在《豳风·狼 跋》中亦有“四国流言”的提法,与本篇释四国为四方之国,前后微不相 契。要而言之,从这里看来,作诗者对周公挥军进行的这场战争,是肯 定和支持的。作为这一战役的亲历者,宁不有自豪之感?
        诗章结尾处表达了作诗者的自身内心感受。对此,是有不同的解释 的。或认为,这里说的是,周公哀恤人民,兴此义师,德意至大至善至 美。篇中之“孔”,意为极。“将”,意为大。“嘉”,在此读杰,意为善。 “休”,意为美。朱熹就是这样解释的,他在《诗集传》中说:“周公之为 此举……其哀我人也,岂不大哉”。他阐称:“今观此诗,固是以见周公 之心大公至正,天下信其无有一毫自爱之私; 抑又有以见当是之时,虽 披坚执锐之人,亦皆能以周公之心为心,而不自为一身一家之计,盖亦 莫非圣人之徒也”。朱熹根据传统的颂美周孔的思路立论,说虽可通, 微显胶执。近人或从“哀我人斯”之提法,觇视诗篇发抒了厌战,乃至反 战的思想。此虽有字面根据,但与下文之“孔将”、“孔嘉”、“孔休”诸词未 必密切映带。况且,通常说的反战情绪,和东征之役以后的周代群众心 境未必能粘合; 不难想到,当时的周人对这埸战争的总的态度,无疑是 拥护和引以为光耀的啊! 现在看来,作诗者在这里,以“哀我人斯”和 “亦孔之将”相对言,既发抒了不无哀伤的幸存心情,又宣示了邦靖民安 的胜利结局的叹美。这两种感受结合在一起,显露着作诗者的复杂而起 伏的思潮。我们读杜甫的《后出塞》,“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 借问 大 谁,恐是霍嫖姚”,恍可见类似的写法。从这里,我们实可更深刻 地体会到作诗者丰富而波动着的内心世界
        本诗所采用的重复申言而咏叹之的艺术手法,是我们玩赏《诗经》 以及民歌、民谣时值得多所注意的。《诗经》诸什本是乐歌,利用音乐 旋律,组织重叠词句,以宣泄诗章所寓的情感,一唱而三叹,“慷慨有余 哀”,可产生强大的艺术感染力。这种反复叠言咏叹的手法,使整个诗 篇节奏朗然,音韵铿锵,宛转整饬,产生浓重的音乐美。它一而再、再 而三地反复表现一个主题,描绘一种感情色采,用步步加深和辗转加强 的手法,一次次地、反复叩动人们的心弦,使人们的感受分外浓烈,发 挥了极大的艺术效果。《诗经》的这一常见特色,在本篇中清楚地显示 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