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 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
约之阁阁,椓之橐橐。风雨攸除,鸟鼠攸去,君子攸芋。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 维熊维罴,维虺维蛇。
大人占之: 维熊维罴,男子之祥; 维虺维蛇,女子之祥。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 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禓,载弄之瓦。无非无仪, 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这首诗是宫室落成时的祝颂歌辞。朱熹《诗集传》说:“此筑室既 成,而燕饮以落之,因歌其事。”但本诗在写景状物方面却富有特色,是 一首较好的叙事写景诗。
诗共分九章,第一、六、八、九章每章七句,其余每章五句。第一 章是写宫室所处的地势和主人家族的和美。“秩秩斯干,悠悠南山”二句 概括写宫室地理位置的优越。“秩秩”是水流貌。“干”通“涧”。“幽幽”: 深 远貌。“南山”即终南山。宫室下临“秩秩”之涧水,背靠“幽幽”之南山, 依山傍水,环境优美,而宫室的主人又是一家大族,人丁兴旺,诗人用 了二个比喻写其兄弟之多:“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弟之多有如丛丛的 绿竹,好象一排排茂盛的青松和睦而无欺地相处在一起。这两句是诗人 看到宫室周围茂密松竹产生联想而作的比喻,既是写宫室的环境又是赞 美主人有如松竹般高洁的品质,二者兼而有之。第二章为头章的续写。 “似续妣祖”是说主人筑室是继承祖先的伟业。“似”与“嗣”同。“妣祖”指远 祖。而这一伟业会使家族的兄弟们“爰居爰处,爰笑爰语”——欢乐无间 地居住在一起,而且也会造福于子孙后代。以上都是对宫室粗线条的略 写,而且是远而望之的略写。高大的宫室依山面水,掩蔽于丛丛的茂松 修竹之间,从诗中可见作者的观察的视点离建筑物较远,这样,诸如 山、水、松、竹才能同时映入诗人眼帘而为诗人所捕捉入诗。描写的顺 序是由大到小: 先山水,再松竹,然后才是宫室的窗户。描写中夹杂着 对主人的赞美,这样写则人、物互为映衬。
从第三章至第五章诗很自然地过渡到对宫室的几个方面的详写,与 一、二章相对,这是迫而察之的细写,但其中每章描写的具体内容却有 所不同。 第三章写宫室建筑得坚固和严密。“约之阁阁,
之橐橐”是写 其坚固。“约”, 束缚的意思。“
”, 指敲击。”“阁阁”和“橐橐”分别是捆束 和敲击框架时发出的声音。这二句的表现方式也是有特色的,写宫室之 坚固,未直接写其所见,而是写了由其所见而产生的联想: 筑造宫室时 艰苦的劳动场面。达到了生动形象的艺术效果。宫室不仅坚固,而且严 密,故而才能“风雨攸除,鸟鼠攸去。”这也是诗人迫察宫室后产生的想 象: 居于宫室中无须担心风雨的侵袭,麻雀无法在屋顶上筑巢,老鼠也 无法在其缝隙间窜走作梗。做工之精细,宫室之严密,读者可以想见。 第四章是详写宫室之壮美。连用了四个比喻:“如跋斯翼,如矢斯棘,如 鸟斯革,如翚斯飞。”“革”指鸟翅。“翚”,鸟名。写宫室之端正象人喧立 在那里; 其屋顶上的棱子有如囊中之箭般整齐; 其气势宏大如大鸟展 翅; 其装璜华丽象雉鸡身上的羽毛灿烂无比。作者在本章中,博喻赋 形,对宫室进行了精雕细刻的描写,想象丰富。但此时作者的观察视点 仍于室外。第五章的描写则进入宫室之内,着重表现其宽敞明亮。“殖殖 其庭,有觉其楹”是写庭院之宽敞和楹柱之高大。“殖殖”,平正貌。 “觉”: 高大。后二句“哙哙其正,哕哕其冥”言宫室白昼之明亮,夜晚之 悠静。“哙哙”犹“快快”,形容堂殿轩豁宽明。“正”指白昼。“哕哕”为深暗 貌。后二句与前二句意思上是因果相承的:“殖殖其庭”才会“哕哕其 冥”,而“哙哙其正”恰恰是由于“有觉其楹。”
以上五章全部是对宫室的描写,是本诗的精华部分。后面诸章是写 主人安寝于宫室而得吉梦,太卜的占卜之辞以及对主人的祝愿。第六章 是写主人得吉梦,“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莞”和 “簟”都指席子,“莞”是一植物名,此处指莞席,“簟”是指用苇或竹织成的 席,这些全是夏日的寝具。主人在铺上莞席和竹簟的室中安寝而得一 梦,梦见了熊、黑、虺、蛇四种动物。“虺”,四脚蛇蜥类动物。由于主 人的迷信,便找来了“大人” (指太卜) 来占卜梦的吉凶。其结果是吉祥 的,预示着主人将得贵男贤女。八九两章便是分别祝主人得贵男贤女的 颂辞。“载寝之床,裁衣之裳,载弄之璋”是假设给贵男准备的物品: 床 (指坐卧之具)、衣裳和一块玉璋。为了迎合主人愿得贵男的心理,对 其服饰大加描写以美之,并且特意指出要准备“朱芾斯皇”,“芾”指祭 服。这件朱红色祭服表示贵男长大后要做一国的君王。相比之下,对贤 女的祝辞则逊色许多:“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裼”,又名褓 衣,指婴儿的被。“瓦”指古时纺线的陶锤。只为其准备一件褓衣和一只 陶锤,且让她睡在地上,郑玄笺曰:“卧于地,卑之也”。更有甚的是, 给未出世的贤女提出了希望:“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无非”即无违。“无仪”即无邪。“诒”通“贻”,给与。“罹”指忧。这些,与 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苛刻的要求: 无违、无邪、温顺贤良、料理酒食 等家务、不让父母为其担忧,无一不反映作者尊男卑女的思想,但联系 此诗的年代,又无可厚非。
纵观全诗,前五章是对宫室的集中描写,对读者了解《诗经》中叙 事写景诗有代表意义,后四章卜梦之辞落入俗套,价值不大。本诗在艺 术上突出的是其写景状物的手法,前面已经谈到,即由远及近,由外向 里,精雕细刻,匠心独具。比喻在诗中有六处使用,且第四章连用四个 比喻以写宫室之美盛,行文气势宏大。另外,在描写过程中兼美主人, 一至五章后面均有对主人的美语。大量连绵词的使用,使得语言生动形 象,本诗联绵词有八对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