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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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
        彼狡童兮,
        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
        使我不能餐兮。
         (言、餐,寒部。)
        彼狡童兮,
        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
        使我不能息兮。
         (食、息,之部。)
         [译文]
        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啊,怎么不 和我说话了呢?就是由于你的缘故, 使得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那个漂亮的小伙子啊,怎么不 和我一块吃饭了呢?就是由于你的 缘故,使得我连觉都睡不着了!
         [评介]
        《狡童》二章,章四句。这首诗 的中心意思是什么?是刺忽不能用 贤臣呢,还是写淫女被弃呢?历来都 有很大争议。
        《诗序》说:“《狡童》,刺忽也。 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 《笺》云:“权臣擅命,祭仲专也。”三家无异义。这一说,认为《狡童》是 刺郑昭公(忽)的。孔颖达在《毛诗 注疏》中说:“……郑忽之臣有如此(擅命,笔者注)者,唯祭仲耳。”并 引《左传》叙祭仲先立忽,后逐忽立 突,专突之政,后来又迎昭公复立之 之事。于是孔氏的考证便成了后人 说诗的主要根据了。朱熹则不同意 此说,他认为本诗“亦淫女见绝而戏其人之词,言悦己者众,子虽见绝, 未至于使我不能餐息也。”朱子还进 一步申辨说:昭公不幸失国,非有大 恶使其民疾之如寇仇也,岂可遽以 狡童目之耶? 且昭公之为人柔懦疏 阔,不可谓狡。即位之时年已壮大,不可谓童。以是名之,殊不相似。龚 橙在《诗本谊》 中也认为《狡童》 “淫女见弃也”。持这一观点的人都 是以为本篇是淫女被弃而作的。尽 管他们加上了“淫女”的字眼儿,也 总算把本诗主旨解释清楚了。
        关于《狡童》一诗争论的焦点, 主要是在对“狡童”二字的理解上。 问题就在于这两个字是否可以拿来指斥人君。箕子《麦秀歌》有“彼狡 童兮,不与我好兮”句,古人盖有 “狡童”之称。吴闿生的 《诗义会 通》认为这是“诗之所本也。”如果 《麦秀歌》不是后人抄袭《狡童》一 诗而假托箕子所作的话,箕子虽说 是纣王的诸父或者庶兄,不妨倚老 卖老。毕竟他是臣,纣王是君,他怎 么好说纣王为狡童呢?如果箕子可以这么说,那么,郑人也可以指斥昭公为狡童,可能还是模仿《麦秀歌》 的了。从毛郑直到清代的许多学者, 都以为《狡童》一诗是刺昭公的,怕 就是因为有箕子先例在。但是从朱 熹直到近人说诗,大都以为“狡童” 二字是淫女指斥她的情人
        清人王先谦在《诗三家义集疏》 中对“狡童”作了考证,讲得很有道 理。他说:“《传》: ‘昭公有壮狡之 志。’ 钱大听云: ‘古本狡当为佼’, 《有扶苏》《笺》云: ‘狡有貌而无 实。’孙毓申之,以为佼好之佼,非 如后世解为狡狯也。《传》云 ‘昭公 有壮狡之志’,《疏》亦云‘佼好之幼 童’,则佼童止是小年通称,非甚不 美之名。……胡承珙云:‘姣、狡、佼三字古通。《月令》 ‘养壮佼’,《吕 览》作 ‘壮姣’。《硕人》《笺》‘长丽 佼好’,《还》《笺》和《猗嗟》《笺》 ‘昌,佼好貌’,《月出》‘佼人僚兮’, 《释文》并云: ‘佼,本作狡。’荀子 《非相篇》:‘古者桀纣,长巨姣美,天下之杰也。’据此,则箕子以狡童目 纣者,亦止为形貌佼好之称明甚。且 此《传》云 ‘壮狡之志’,则又非徒 形貌。高注《吕览》云: ‘壮狡,多 力之士。’是壮狡与雄武意略同。昭 公志在自奋,而所与图者非其人,故 惟有壮佼之志,而暗于事机,终将及 祸,愈使人思其故而忧之,至不能食 息焉。然则谓《传》以狡童目昭公为 悖理者,皆不达古人文义者也。”后 人多从此说,认为“狡童”还是指姣 好的青少年,犹今言“漂亮的小伙 子”。可是余冠英先生认为“狡是狡 猾多诈的意思,是骂辞。或读为佼好 之佼虽然可通,恐非诗人本意。‘狡 童’又见于《山有扶苏》篇,彼篇以 ‘狡童’与 ‘狂且’ 为一类而与 ‘子 都’ ‘子充’相对,其为骂辞而非美 辞更加明白。”(见《诗经选译》)不 过,即使是像余先生所说的“骂辞”, 恐怕也不是恨之入骨的谩骂之词, 而是因一时失恋稍有怨气的责怨之 词。
        清人姚际恒说: “小序谓 ‘刺 忽’,呼君为‘狡童’,似未妥。或谓 刺祭仲,祭仲此时非童也,前人已辨 之。此篇与上篇皆有深于忧时之意, 大抵在郑之乱朝;其所指何人何事,不可知矣。”他首先否认本诗是“刺 忽”或“刺祭仲”,至于“有深于忧时之意”,恐怕从这首诗里也很难看 出。还是清人王鸿绪说得对:“经书 多被人说,且如狡童诗安得当时 人民敢指其君为狡童,况忽之所为可谓之愚,岂得为狡?当是男女相怨 之诗。” (见《 (钦定) 诗经传说汇 纂》)应该说这是一首青年男女的恋 歌,写女子因为她所爱的“狡童”不 同她在一起,竟连饭吃不下、觉也睡 不好了。至于清人方玉润说本诗是 “忧君为群小所弄也”,恐怕没有什 么根据。他还说“彼狡童之不与我言 且食也,无足为怪,特所虑者君耳。吾为君故,至不能餐,又不能息,是 寝食俱废矣。”诗篇里哪曾提到 “君”字呢?根本不该同《诗序》一 样扯到国君上去。
        细味本诗,这是一首女子失恋 的诗歌。一对初恋的青年,他们之间 过去的交往还是很频繁,关系也比较亲密的,甚至达到彼此能够经常 在一起吃饭的程度。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男的不去找女的了,至使 女方竟处于失恋的苦境。
        《诗经》中的许多篇章使用了 重章叠唱的形式。这种反复咏唱绝 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使诗歌的内 容表达和感情抒发层层推进和第次 深化。第一章中的“言”还只是说说 话而已。而第二章中的“食”则是更进了一层,以前他们经常在一起吃 饭,关系是很密切的。虽说初恋,但 感情真挚深厚,所以才有下文的“不 能息”。不说话,吃不下饭;不在一 起吃饭,便睡不好觉。无时不想,无 处不思,“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可 见他们情思荡荡,爱意绵绵,心潮澎 湃,不可遏止。相信,姑娘的这种真 情一定会唤回小伙子刚刚冷却了的 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