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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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
        蓼彼萧斯,
        零露湑兮。
        既见君子,
        我心写兮。
        燕笑语兮,
        是以有誉处兮。
         (湑、写、语、处,鱼部。)
        蓼彼萧斯,
        零露瀼瀼。
        既见君子,
        为龙为光。
        其德不爽,
        寿考不忘。
         (瀼、光、爽、忘,阳部。)
        蓼彼萧斯,
        零露泥泥。
        既见君子,
        孔燕岂弟。
        宜兄宜弟,
        令德寿岂。
         (泥、弟、岂,脂部。)
        蓼彼萧斯,
        零露浓浓。
        既见君子,
        鞗革冲冲。
        和鸾雍雍,
        万福攸同。
         (浓、冲、雍、同,东部。)
         〔译文〕
        高大的香蒿,露珠滋润着它 呀。我看见了周天子,心里真舒畅。宴饮谈笑,大家喜洋洋。
        高大的香蒿,露珠在蒿叶上闪 耀。我看见了周天子,他就是飞龙、 是太阳。皇恩浩荡,祝福他万寿无疆
        高大的香蒿,露珠在蒿叶上滚 动。我看见了周天子,他摆盛宴来 款待。如兄如弟,美德传扬天下。
        高大的香蒿,露珠浓浓浸润在 蒿叶上。我看见了周天子,辔镶 黄铜。鸾铃响丁当,万般福禄聚一身。
         〔评介〕
        《蓼萧》四章,章六句。此诗 “既见君子”一句在四章中反复出 现,这应该视为理解此诗之关键。 “既见君子”,当指远国之君来朝天 子,故此诗是“以远国之君的口吻 颂扬天子”(陈子展《诗经直解》卷十七) 的。
        全诗四章,从内容上可分为两 层。第一章主要抒写已见天子的兴 奋、激动、喜悦之情。开端两句: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兴而兼比。 萧,香蒿;蓼,长大的样子。零、落; 湑(xǔ),露水盛美的样子。二、三、 四章的“瀼瀼”、“泥泥”、“浓浓”皆 同此义,状写露珠繁多、浓密、纷落之景况。那散发清香的高大的 “萧”,沾满了无数晶莹的露珠。不 仅借物起兴,实际上,这也是以萧 比天子,或者说这萧就是周天子的 象征。“既见君子”的“既”字,透 露出未见之前的无比钦佩无限敬 仰之情。“既见君子,我心写兮”, “写”,输写,舒畅。意谓见到仰慕 已久的周天子,心情分外舒畅惬 意。生动地表达了各地诸侯在觥筹 交错的宴会上“已见”周天子时愉快和激动。
        第二、三、四章是全诗的第二 层,主要歌颂周天子的美德。这是 对第一章的深化和升华。第一章以 传达诸侯“已见”天子的激动情绪 和舒畅心情为主。接下来,集中写 在宴会上的观察和感受,以及由此 而形成的对周天子的颂扬性的评 价。“既见君子,为龙为光。”有人 翻译此二句诗说:“见到周天子,得宠沾荣光。”(程俊英《诗经译注》) 所依据的是《毛传》: “龙,宠也。” 俞樾《群经平议》则曰:“此龙字仍 当读如本字。《广雅·释诂》: ‘龙、 日,君也。’为龙为光,犹云为龙为 日,并君象也。变日为光,以协韵 也。是日与光,义得相通。”陈子展 先生对这两种训释有公允评论: “诗 ‘既见君子,为龙为光。’ 远国 之君自谓蒙受宠荣也。此义据毛 《传》、郑《笺》以及昭十二年《左 传》。若谓远国之君颂美天子为龙、 为日,此近代俞樾《群经平议》之 说也。两说皆通,愚以为后说为 是。”我们赞同陈先生的意见,取俞 氏之说。因此,“为龙为光”,是将 周天子喻为巨大飞腾之“龙”,颂为 光辉灿烂之“日”,既歌颂了周天子 的皇恩浩荡,又表达了无限敬仰之 意。第三章说:“既见君子,孔燕岂 弟。”“宜兄宜弟,令德寿岂。”孔燕, 盛宴。岂弟,和易近人。宜,感情 融洽。令德,美德。寿岂,长寿快 乐。意谓周天子在酒宴上亲切平 易,热情和善,使诸侯无拘无束,有情同手足,如兄如弟之感,不能不 由衷地颂扬周天子的美德,祝愿周 天子快乐长寿。第四章: “既见君 子,鞗革冲冲。和鸾雍雍,万福攸 同。”鞗革,辔。冲冲,辔垂貌。和 鸾: 车铃。《大戴礼》曰:“在衡为 鸾,在轼为和。马动而鸾鸣,鸾鸣 而和应。”攸:所。同:聚。此章似 专意写车驾之盛,其实“借车马写 意”,以展现天子的威仪气概,是换 一个角度歌颂天子的美德。“万福 攸同”的结句正是这章的点睛之 笔。孙 评此诗说:“写一时欢乐光 景,蔼然可味。首章点得透快。二 三章意归之德,是诗骨。末章借车 马写意。陡发而缓收,正是顿挫。”(《诗经直解》卷十七引)颇为精当。
        这是一首颂德诗。歌功颂德之 作并不好写,一般容易流于虚伪、 浮泛:缺乏真情便有虚伪之感,笼 统称赞又难免浮泛之病。此诗好在 以盛宴为契机,以诸侯的真切感受为出发点,以“既见君子”为先导, 引发出热烈的歌颂、真诚的祝福,颂词得体,恰到好处。这是此诗成功的关键。
        此诗以“蓼彼萧斯”喻指天子,各章皆是,这意味着通篇以高大的 香蒿象征伟大的周天子。此中颇有 战国时期屈原诗中香草美人的象 征意味。所不同的是,如《蓼萧》诗 这样以“香草”喻“美人”,在《诗 经》中并未形成普遍性的倾向,仅 仅是为数不多的个体存在,而在屈原作品中,“善香草以配忠贞”、 “灵修美人以媲于君” 已构成了庞 大严整的象征系统。所以,我们似 可以说: 《蓼萧》是为“香草美人” 传统导夫先路的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