芄兰之支,芄兰枝条柔且垂,
童子佩觽①。童子佩挂解结锥。
虽则佩觿,虽然佩挂解结锥,
能不我知②。才智低下被人嗤。
容兮遂兮③! 大摇大摆鸣得意呵!
垂带悸兮④! 束带垂垂风中吹!
芄兰之叶,芄兰叶片含风姿,
童子佩⑤。 童子戴上玉扳指。
虽则佩, 虽然戴上玉扳指,
能不我甲⑥。才智低下被人嗤。
容兮遂兮! 大摇大摆鸣得意呵!
垂带悸兮! 束带垂垂风中吹!
[注释] ①觿(xi):古人解结用的角锥。②能:而。知:通“智”。③容、遂:舒缓放肆的情态。 ④悸:衣带飘动的样子。 ⑤
(she):俗称扳指,古人射箭时用以钩弦。⑥能:才能。甲:长。这句意谓你的才能还比不上我。
[赏析] 这首诗的主题,自古以来众说纷纭。按《诗序》云:“《芄兰》,刺惠公也。”《郑笺》对此作进一步阐述:“惠公以幼童即位,自谓有才能,而骄慢于大臣,但习威仪,不知为政以礼。”按惠公即位已非幼童,故朱熹怀疑此说,称“此诗不知所谓,不敢强解”(《诗集传》)。近人或主刺惠公之说,或谓刺统治者,或称劝未成人童子要守本分,或曰男女爱情:写年轻姑娘对小伙子的追求,写成年女子嫁给幼童的怨愤。然细究诗意,应为当时人民讽刺那些徒有服饰仪容而无德无才,又早据要津、装腔作势的大人物的。
诗分二章,每章六句。芄兰,多年生的蔓草,枝条柔而前端尖细。诗由此起兴,以芄兰的形态进行烘托。觿,骨制的小锥,头尖尾粗,古时解绳结用。 “觿”与第二章中的“
”,皆成人所佩,象征贵族的服饰。 诗在起兴之后,即以特写镜头,突现了“童子佩觿”的形象。请看:孩儿家竟然佩带起大人的服饰来了,多么不相称呵! 诗在展现人物自相矛盾的服饰之后,紧接着由表及里,直接以身份微贱的“我”作对照,指斥其才智低下。朱熹谓“知,犹智也,言其才能不足以知于我也”。这样一比,赫然醒目,就从本质上揭示出人物虚有外饰而内无才德的丑态。结尾笔锋一转,为人物着色,极力渲染童子风度翩翩的自得神态。毛苌在解释这后二句时说:“容仪可观,佩玉遂遂然,垂其绅带,悸悸然有节度。”这样一反衬,人物的骄矜任性、毫无自知之明的特质,也就暴露无遗了。
,俗称扳指,用玉或骨制成,套于右手大拇指上,射箭时用以钩弦。诗。的第二章补足上意,对人物形象作进一步展现。它先以芄兰圆圆的叶片起兴,烘托出人物佩戴扳指的风姿。这样,由“佩觽”到“佩韘”,人物形象更加鲜明突出:那童子不仅腰间佩带着成人用的解结锥,而且手上还戴着钩弦用的玉扳指,神气十足,俨然是一副“大人物”的气派! 而“佩韘”这一细节,又能发人联想,诸如童子拉弓射箭时耀武扬威之态与矜然自得之情,也隐约可见。
本诗在内容上与《鄘风·相鼠》接近,主题都是批判不知礼仪之人,但在表现手法上却迥然异趣。《相鼠》这首诗,由贱恶的鼠起兴,过渡到人物,从外在仪容到内在本质,给予一连串否定,并采用反问句式,步步进逼,尽情斥责,抒情淋漓痛快。《芄兰》 一诗,则以抑扬衬照手法,抒情或直或婉,富于变化。如本是童子,却偏偏要佩带成人服饰的“觿”与“韘”,两种极不相称的事物一经组合,就构成一幅绝妙的讽刺画,令人捧腹,发人深思。如果说第一层衬照是寓情于事,让画面本身来展示意义,那末第二层又转为直接抒情,以“我”与高贵的“童子”作对照,毫无掩饰地抒发内心的鄙视与愤激之情,直露而深刻;结尾又变换角度,用笔轻灵,洋洋洒洒,寓嘲弄于揄扬之中,含蓄深婉,耐人寻味。正如黄焯在评论本诗时所说:“诗凡刺人之无德,往往虚陈其容服之盛,如此诗两章末二句是也。”(《毛诗郑笺平议》)
两章都以芄兰起兴,语言整饬,从字面上看,次章仅换三个字,而内容分量却大大加重,结构更加完整,前后相得益彰,重章叠唱,也增强了抒情气息,荡漾着回环往复的音乐美,体现了我国古代民歌的艺术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