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你的衣领青又青,
悠悠我心。 无限相思在我心。
纵我不往, 即使我没去找你,
子宁不嗣音?① 难道不能捎个信?
青青子佩, 你的佩玉系青带,
悠悠我思。 我为你把相思害。
纵我不往, 即使我没去找你,
子宁不来? 难道你就不能来?
挑兮挞兮,② 走来走去空张望啊,
在城阙兮! 城楼上边等我郎啊!
一日不见, 一天不见你的面,
如三月兮! 好比三月那样长啊!
(吕恢文译)
【注】 ①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 “嗣,《韩诗》作诒。诒,寄也,曾不寄 问也……诒、嗣古通用。” ②闻一多《风诗类钞》: “挑挞,往来轻疾貌。”
姑娘等候她的情侣,久等而不见人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内容是说姑娘的心因思念情郎而悠悠然,但如果这样表达就板而无味。现在把“青青子衿”提前,突出的是情郎在姑娘心中的印象,嗣后再展示思绪绵绵不已的状态——“悠悠”,最后托出“我心”二字,这就把“青青子衿”在姑娘眼前不断闪现,而姑娘的心悠悠然失去平衡的那种内在体验,非常逼真地表达出来了。“青青子衿”,当然是以衣着的某一部分指代人,但以呼唤的口吻放在开头,则是由于姑娘脑海里最突出的印象,就是情郎那鲜明、美好、整洁的衣领。而这衣领,在读者中又能唤起关于那位男子的一种风流倜傥的印象。这样的男青年,当然使姑娘迷恋。“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由于迷恋不已,而又久等不来,不免要产生埋怨情绪。“纵”和“宁”两个虚字,一退一进。在揣想对方为什么不给音信的思考中,杂以疑虑和抱怨。
次章只换了几个字,内容和情感却推进了一步。首章是埋怨对方为什么不能捎个信,这一章则是埋怨对方为什么不能来。可以想象,如果是因故不能赴约,应该是老早有信捎来,现在是等了多时,不见音信,就只有寄希望于对方亲自来临了。首章的次句是“悠悠我心”,这一章的次句是“悠悠我思”。“心”指的是一种心理状态,而“思”则是比较明显自觉的情感活动。
三章完全改变了前面迭章的形式。由向对方陈说的声口,变为独白式的抒情。四句诗,两两自成一组。一写外在表现,一写内在心情。“挑兮挞兮,在城阙兮”,先写出动作,次交待地点,也是为了突出焦躁不安的情绪。“挑挞”,双声连绵词。将两字拆开,同时加上两个“兮”字,构成一句,加强了动作感。诗的最后,发出热烈的呼喊: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是很夸张的,但“真正的艺术,有夸张的权力” (高尔基) 。由于有前面一系列生动的描写,它让人感到姑娘的心情正是这样迫切。前面的一系列酝酿,到此以明快有力的语言喷发而出,它把全篇的感染力都收拢凝聚起来了。诗虽然到此结束,但它所引起人的情绪上的激动和因此而展开的回味,却不是可以骤然而止的。
这首诗,与《诗经》中那些标准式的复章,纯粹采取并列、复沓的组合方式不同,显得有较多的变化。首先,末章的写法与前两章完全不同。其次,三章在感情、节奏上愈裹愈紧,愈变愈急。首章,末句多一字,五字句的“子宁不嗣音”,还是一种叮咛的口吻,相对地显得舒缓。次章,结尾四字“子宁不来”,就显得比较急促了。而末章首句“挑兮挞兮”,两字一顿; 二句、四句: “在城阙兮”,“如三月兮”,去掉语气词“兮”字,等于三字一顿,这就又比次章急促焦躁得多。内容、节奏的变换,以及破例地用了三个“兮”,使末章与前两章相比,显出别是一番滋味。